文| 李敦球 谌贝贝

韩国是一个能源极度匮乏的国家，核电产业曾受到高度重视，也曾一度被限制发展。尹锡悦政府去年上台后，旋即着手制定实施大力发展核电政策，全面废除文在寅政府的“去核电”政策。尹锡悦表示：“政府将把核电产业打造成引领韩国出口的支柱产业，并将使韩国再次成为世界核电强国。”尹锡悦政府为何如此重视发展核电产业？韩国又能否再次成为世界核电强国？本文试图从韩国核电历史演变轨迹和尹锡悦政府的核战略两方面作初步分析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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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于1957年加入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并于1959年成立原子能研究所，主要负责韩国原子能的研究、开发、生产、利用和控制。1959年7月，在美国帮助下，韩国核反应堆的建设正式开始。1962年3月，TRIGA-MARK-II核反应堆点火成功，标志着韩国原子能研究迈出关键一步。1965年2月，韩国原子能研究所成立了单独制定核电站建设目标的对策委员会，并开始着手寻找20万千瓦时核反应堆的候选地点。虽然这一时期碍于核电站建设需要高额费用，核电政策的推行遭受许多阻力，但上世纪70年代爆发的两次石油危机，使核电站的建设重新提上议事日程。这一时期，韩国积极寻求与其他国家的核能合作，以提高自身研发实力。1974年10月，韩国与法国签署和平利用核能的合作协议，并于1976年1月与加拿大签署核能协定。1978年韩国古里核电站一号发电机组正式商用，标志着韩国正式进入核电站建设元年。20世纪80年代，韩国先后建立了古里核电站、韩光核电站、韩蔚核电站等，韩国核电产业得到迅速发展。从1997年开始，韩国政府每隔五年发表一次《原子能振兴综合计划》，其中包含韩国核能政策与发展目标，韩国核能产业取得稳步发展。

进入21世纪，李明博政府大力推行“绿色经济”战略，核电被视为绿色低碳能源，且被视为缓解气候变化的强有力应对方案，从而使核电产业发展得到政府强力支持，并加快了韩国核电产业走向世界的步伐。2009年，韩国击败美国和法国，成功中标阿联酋核电站200亿美元建设订单，这也使韩国成为世界上第6个实现核电对外输出的国家。朴槿惠政府时期将“创造经济”作为施政核心，提出了大力支持核电产业进军海外的目标，这一时期，韩国核电产业仍然快速发展。

文在寅政府执政时期，鉴于日本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与韩国庆州地震所带来的安全威胁以及韩国核电厂事故频发，便制定了“去核电”的政策，核心内容包括四个方面：一是全面研究讨论以往政府的核电政策，废除以核电站为中心的电力发展政策，走向“去核电”时代；二是政府将取消建设新核电站计划，已建成核电站的设计寿命也将不会得到延长；三是政府将大幅加强核电站的安全标准；四是推行“去核电”政策的同时开启未来能源时代，即大力发展安全的清洁能源产业，包括可再生能源和LNG发电，使能源产业成为韩国新的增长动力。作为“去核电”政策的具体举措，文在寅政府于2017年6月永久关停了古里核电站1号机组，取消了新古里5、6号机组以后的核电站建设计划，同时，不延长核电站的设计寿命。“去核电”政策的实施，也导致了一些不良后果。根据韩国原子能产业协会发布的《2020原子能产业实态调查》，原子能产业领域的海外出口合同金额从2016年的1.2641亿美元锐减至2020年的3372万美元。此外，与核电产业相关的核能产业销售额、核电站器材制造领域销售额，核电站建设施工领域销售额也都大幅减少。核电行业的巨头斗山重工业与负责韩国电力供应的韩国电力公社，也陷入赤字危机。

尹锡悦上台后便致力于取消文在寅政府的“去核电”政策，尹锡悦政府的核电政策在韩国水力原子能与产业通商资源部共同发布的《2022年度核电发展白皮书》中得到基本体现，其核心内容大致如下：第一，强调发展核电的重要性。政府将废除“去核电”政策和加强核能产业生态建设确定为120大施政课题之一，政府核电政策的基本方向是积极利用核电作为实现碳中和与加强能源安全的手段，通过恢复核电产业生态系统和出口核电，确保核电产业的全球竞争力；第二，恢复建设核电站，延长运营到期核电站的使用期限。政府计划在遵循相关法律基础上，恢复新韩蔚3、4号发电机组的建设。到2030年为止,将推进最初运营许可到期的10座核电站继续运行,并将以确保安全性为基本前提,在充分听取居民意见后推进；第三，尽快恢复核电产业生态系统，强化核电产业竞争力。政府将为先前陷入困境的核电站生态系统提供超1万亿韩元以上的工作岗位、研究与开发及金融支持；第四，将核电出口培育成创造新国家财富的增长型产业。政府将成立“核电出口战略推进委员会”，积极推动韩国核电的对外出口产业发展；第五，推进高标准放射性废物安全治理，以安全为先。政府将加大技术研发，确保高水平安全管理放射性废物，在核电建设、运营、维护等所有方面都把确保安全放在首位。

截至目前，韩国国内共有25座核反应堆。此外还有两个反应堆已停止使用，分别为2017年6月停止使用的古里核电站1号机组与2019年12月停止使用的月城核电站1号机组。根据韩国电力公社今年2月发布的《12月电力统计月报》，2022年韩国总发电量为59.4392万吉瓦时，其中核电为17.6054万吉瓦时，同比增长11.4%，核电所占发电量比重为29.6%，为2016年之后的最高值，也就是说，核电发电量占总发电量的比重已恢复到文在寅政府“去核电”政策推行前的水平。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通过的《第十次电力供需基本计划（2022—2036）》预测，2036年核电发电量在韩国总发电量中所占比重将达到34.6%，届时核电将成为韩国最大的电力供给源。在核电产业对外发展战略方面，韩国推进新设泛政府“核电站出口战略推进团”，针对具体对象国制定订单战略，并制定了在2030年前出口10座核电站的目标。与此同时，还决定重启韩美原子能高级别委员会（HLBC），讨论具体的合作方案和小型模块核电（SMR）领域合作。由此可见，韩国现政府十分重视核电的作用，并制定了韩国核电事业国内外发展的宏大计划。

尹锡悦政府如此重视发展核电产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解决韩国的能源与经济问题吗？作为一项重要的国家宏观战略，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据媒体公开报道和相关学者发表的文章，韩国从20 世纪70年代开始就曾秘密研发核武器，21世纪初，韩国原子能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在实验过程中“偶然”分离出浓缩铀0.2克。美国专家认为，韩国核武器技术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韩国现任总统尹锡悦无论是在大选演说时还是在就任总统后，已多次公开发表韩国应该“拥核”的言论。韩国执政党少数政客更是强硬主张退出《核不扩散条约》，并敦促政府自行研制核武器。尽管韩国现政府公开承诺仍遵守《核不扩散条约》，不谋求自行研发拥有核武器，但人们很难不担忧韩国或许还存在秘密研发核武器的可能性。

那么，秘密研发核武器与发展核电产业究竟有没有关系？韩国首尔大学原子核工程系名誉教授徐均烈5月3日对媒体称，如果对2019年中断运行的月城核电站1号机组和目前运营的20多座核电站中保存的废燃料棒进行再处理，就会产生钚。“如果每天三班倒投入500名高级技术人员，6个月内就能获得6公斤钚。”徐均烈正是支持尹锡悦“拥核”言论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可见，韩国目前大力发展核电产业不一定是单纯的能源问题，或许还可能是尹锡悦政府整体核战略中重要的一环。

(本文作者李敦球系曲阜师范大学区域国别研究院副院长、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谌贝贝系韩国延世大学区域学专业博士研究生)